《百年孤独》出版五十周年,它对中国作家影响有多大?
跟朋友聊中国作家受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影响有多大。我的意见是,中国作家只学到了《百年孤独》的一个开头,学的最好的也是一个开头。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学到。话虽然有些绝对,但是不得不承认《百年孤独》所呈现的家族与人类的途径如此浓缩,乃至于有了一种循环往复的自我指涉的属性,阅读不尽,意义衍生意义,每次重读的印象都不一样。
一生写一本这样的书,死而无憾。
为什么中国作家只学了《百年孤独》的开头呢?
我们先看《百年孤独》的开头:多年以后,站在行刑队面前的时候,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想必会记起父亲领他去看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这样的开篇在我们现今的阅读体验中已经是习以为常处处可见了。但是对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直处在机械的现实主义文学中的中国作家来说,这样的一个句子显得如此的新鲜和玄妙。著名评论家朱大可曾分析说,这样的一个句子使时间和空间互相移植,有一种显明的他者化效应,进而制造了作者和叙事对象的疏隔,由此跟此前的以“我”为主语的伤痕文学和朦胧诗划清界限。这个《百年孤独》的开卷句式,曾出现在众多中国作家的笔下,从马原的《虚构》、莫言的《红高粱》、韩少功的《雷祸》、洪峰的《和平年代》、刘恒的《虚证》、叶兆言的《枣树的故事》,到苏童的《1934年的逃亡》、余华的《难逃劫数》、格非的《褐色鸟群》和陈忠实的《白鹿原》中,等等。甚至在余华2007年的新作《兄弟》的开篇中,余华也一直重复这样的马尔克斯式的句子。
也许不仅仅是开篇的写法上有如此多的痕迹模仿,陈忠实的《白鹿原》某种程度上就是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中国版。《白鹿原》的扉页上是巴尔扎克的名言: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句话让人很自然的联想对应起的就是《百年孤独》!博尔赫斯曾言,每一位作家事实上都创造了自己的先驱者。换句话说,作家的创作总会让我们想起某种传统,而这种传统在当下语境中的重新复活自然会对作家现在和将来的创作产生影响。《百年孤独》是一部经典的小说,更是一个伟大的传统在中国化语境中复苏。
《百年孤独》的影响力通过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传递出来的。我曾经写过一篇《马尔克斯与中国作家》,其中着重分析了中国作家为什么对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情有独钟,多年后莫言获得诺奖的评语依然是“魔幻现实主义”,诺奖评语中““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将民间故事、历史事件与当代背景融为一体””说白了还是致敬拉美作家,尤其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魔幻现实主义”对中国作家而言首先是现实主义的,然后才可能在现实的土地上,魔幻就如同《百年孤独》中的魔毯一样的腾空而起。而且魔幻所产生的荒谬的现实感也与刚走出文革不久的中国作家有一定的亲缘性,这些都比较容易消除他们的心理暗示的阴影。另外,我猜想,马尔克斯一贯的左翼政治态度,与社会主义国家古巴的领导者卡斯特罗的亲密的朋友关系也是中国作家亲近他的一个政治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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